「我的天,怎麼這麼多年都沒聽你們說起的,還有這房子,老溫不是早幾年就寄錢回來蓋房子的嗎?怎麼還沒蓋?」
我爸雖然氣的不肯回來,可奶奶到底是他親媽,他也不好真不管,每年的中秋過年,禮物錢什麼的都是準備的足足的。
「別提了,為了蓋房子的事我差點沒被她打死,說是她一天不死,這個房子一天就不能拆,二嫂,你發現了嗎?明朗年紀輕輕的走了,這滿屋子來吊唁的人,沒一個哭的!」
說起這事,小姑又哽咽了起來,可剛抽泣一聲,硬生生的又給憋了回去。
我看著小姑奇怪的樣子,忍不住開口問道:「小姑,為什麼不讓哭啊?」
小姑噓了一聲,聽了聽外面,這才將聲音壓的更低了一點,回道:「你奶奶不讓哭!」
「啊?為什麼啊?是不是奶奶不喜歡堂弟啊?」
我奶奶重男輕女,對她這個唯一的孫子那簡直是疼到了骨子里,這是我小姑的原話。
溫明朗這一死,我奶奶也等于去了半條命,可她非但沒哭,也不讓前來吊唁的人哭。
「我也不知道啊,本來有幾個本家過來哭的,讓你奶給罵走了,然后她也不知道哪去了!」
「對了她大伯呢?」我媽沉思了一下,突然問道。
「誰知道死哪去了,該死的不死,不該死的偏偏死了!」
小姑啐了一聲,顯得很是不忿。
大伯我知道一點,腦子不好,但是也不算全傻的那種,會說話,生活也能自理,就是腦子好像缺根筋,人家都去打工,他也沒法出去打工,就這麼跟我奶奶一直生活在老家。
每天東邊跑西邊顛,跟個孩子一樣。
可就是這樣一個人,我奶奶卻寶貝的緊,從小就什麼好的都緊著我大伯來。
說實話,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大伯這樣的人怎麼會生出溫明朗這個兒子來。
我們正說著話,外面傳來了說話聲音,一道中氣十足的老女人聲音傳了進來。
似乎在跟我爸說話。
我小姑忙噓了一聲,輕聲道:「老太太回來了,二嫂,一會兒吊唁過你們跟我去我家睡,明天直接去殯儀館!」
「好好好!」到了此刻我和我媽已經顧不得什麼客氣不客氣了,一心只想快點逃離這個家。
這里的一切都太詭異了,氣氛壓抑的人都要喘不過氣來。
我媽剛應了好,還沒等我們出去,房門被人推開。
就見一個干枯清瘦的老太太從外面進來,正是我奶奶。
穿著跟二爺爺類似的老布棉襖。
只是跟二爺爺不一樣的是,她本該花白的頭發,此刻烏黑的不見一根白發,跟她像是老樹皮一樣的臉形成了巨大的反差。
而最讓我意外的還不是這個,而是我奶奶的發髻上竟然插著一朵紅花。
老太太戴紅花本來就已經夠可笑了,現在居然還是在自己孫子的喪事期間,這簡直就是莫名其妙。
不過再奇怪我也不敢說出來。
「小柔回來了,哎呦我的親孫,快讓奶奶看,都說女大十八變,還真是不假,我們的小柔真是出落的像個大美人一樣!」
奶奶抓著我的手,語氣里充滿了高興甚至有點興奮和激動。
冰涼如枯樹皮一般的手抓著我的手讓我渾身不自在。
可還是硬著頭發叫了一聲奶奶。
奶奶聽我叫她顯得更開心了,全沒有死了孫子的悲傷。
「誒,乖了乖了,乖乖,把這個拿著,一定要貼身放著,等你堂弟下葬以后才能燒掉,能保乖乖你平安!」
奶奶說著從口袋里拿出一個黃色的香包來不由分說的塞到我的手里,我捏了捏,里面似乎放了一些干草干花什麼的,捏著有細微的響聲,看上面粗糙的繡花,應該是自己做的。
老人家一片心意,我也不好拒絕,謝了一聲順手放進我羽絨服的口袋里。
見我將香包裝到了口袋里,奶奶顯得很是滿意。
但是手卻沒松開。
拉著我的手來我媽面前,不容置疑的說道:「林秀(我媽名字),你晚上跟堂庭(我爸)去麗麗家睡,小柔跟我在家睡,我乖乖難得回來一回,好好陪陪奶奶!」
聽到奶奶這話,我真的是渾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呼嘯著抗拒。
我正要拒絕,我媽已經先我一句開口了。
「媽,要不等明天喪事結束了您跟我們一塊回去,正好在我們家過年,到時候你不就能跟小柔好好處處了,今晚這也沒處睡,還是讓小柔跟我們一塊去她小姑家睡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