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想也沒想:“東海。”
“東海?那是個好地方!”龍女瞇起眼睛,卻帶了幾分狠勁兒:“只可惜,水神不行——那個河洛。”
“你也認識河洛?”
“那還用說,我本來住在蜜陀島附近,是被她逼到了這里來的。”龍女呸了一聲:“那個國君也是瞎,敕封這麼個陰險狡詐的東西做水神,活該后來永不超生,都是報應。”
她——也知道四相局的事情!
“你對四相局,知道的挺多?”
“那是大事兒,誰不知道?”龍女轉臉看著我,忽然來了興趣:“別說我了,說說你——你也是讓河洛給趕出東海的?”
“算是吧。”
我的倒霉事兒,也是從東海而起的連鎖反應。
“那個黑色的人俑,到底是……”
“嘩啦。”這個時候,一叢樹林子響了一聲,龍女一把摁住了我的嘴,警惕的半蹲起,盯著那一叢樹,眼神跟捕獵動物一樣,銳利極了:“有東西來了。”
那邊——有什麼東西?
我心里一沉,從魚線上感覺出來,是白藿香和杜蘅芷的方向——別是她們倆被發現了吧?
下一秒,龍女忽然對著草叢就撲過去,蓬的一聲,枝葉四濺,她一手抓了進去。
第1890章不死之心
我的心猛然就給揪起來了,抬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。
她一愣,我這才看見,她抓住的不是水母皮,而是——土精子?
那土精子死死盯著我,似乎要把我給剝皮抽筋才解氣。
正是之前沖著我吐口水那個。
我立馬把手縮回來了。
“怎麼,你愛吃這個?”龍女莫名其妙:“喏。”
土精子在她手里掙扎,蹬了我一臉土。
“也不是……”
“我說也是,這個不好吃。”龍女一笑,一指頭勾住,在手上旋轉了起來,跟二人轉甩手絹似得,把個土精子掄圓了:“這玩意兒跑的到處都是,煩得很,我見一個宰一個。”
那土精子驀然坐了個不要錢的旋轉木馬,很快就吐了。
龍女百無聊賴的把土精子甩開,回頭就推我:“哎,你難得來一次,不吃點什麼,過不去!”
說著,就把我拉到了水池邊上,一只手往下撈。
拳頭大的螺螄,腦袋大的蚌殼,一只手掀翻了一塊石頭,底下收著曬干了的蜥蜴干,還有帶著酒味兒的果子,花里胡哨的蘑菇,林林總總,跟山貨攤子一樣。
她兩只手推過來,是說不出的得意,和說不出的真誠:“給你,都給你,好吃。”
“也不用這麼客氣……”
心里猛然一暖。在認識程星河他們之前,除了老頭兒,幾乎沒有人對我這麼熱情過。
她跟普通人的客套不一樣,她特別真。
“這怎麼能說是客氣呢?”她嗔怪的說道:“你剛才救了我,還是咱們自己同族,我就想對你好。”
我忽然想起來我小時候,除了房后頭的慧慧,沒什麼人跟我玩兒。
有一次一個新搬來的小男孩兒上門臉來了,我高興的不得了,把自己所有的舊火柴盒,紙飛機,無花果絲都拿出來了——雖然他很快也不跟我玩兒了,但是那天的高興,我現在還記得。
她特別興奮,大概是因為,她太寂寞了吧。
我一笑,拿了個果子——別說,聞著跟要爛似得,可鮮紅的汁水浸濕了唇齒,一股子甜甜的酒香蔓延出來,是類似上等紅酒的甜美香醇。
雖然我也沒喝過真正的上等紅酒吧。
龍女察言觀色,看我喜歡,別提多高興了:“還有,還有!”
她捧過來一大把:“管夠!”
“不行不行……”這東西勁兒太大,吃多了就醉了。
“怕什麼,多吃點。”
龍女自己也吃,把嘴染的紅紅的:“我一個人覺得日子太長,就吃一把——睡過去,就白賺一天。聰明吧?”
好多人想長生,她卻要打發這漫長的生命。
她很孤單吧?
“那,你為什麼在這里熬日子?”我看向了水底下:“為它?”
龍女轉臉盯著那個黑色的人俑,眼睛有些失神:“是啊,我在這里,給它等月亮,一個月只有一次月圓。”
月圓……
我想起來了駙馬之前跟我說的話——龍女要他等幾天舉行婚禮。
等的,原來是月圓。
“好比說這一次,差點就錯過了,嗝,”她大大咧咧的打了個酒嗝,醉眼朦朧的看著駙馬:“差點就讓這小子給跑了。”
你這酒量也太淺了吧?算了,喝多了更好套話了。
“那個人俑……”
“哎,你來也來了……”她忽然沖著我就拽了過來,一把將襯衫往下一拽,我嚇了一跳,腳腕上的魚線猛然就緊了起來——她們倆在擔心我。
“不論如何,都得在我這個泡個澡!”她一把將我拽到了池子里:“我給你搓搓!”
說著,不知道從哪里,抄出了一個老絲瓜絡:“人都是用這個,是不是?好用!”
“嚓嚓嚓……”她索性甩開了胳膊,別提多賣力氣了:“通筋活絡,強身健體——一會我給你把腳也捏捏!”
這個勁兒——估計是個普通人的話,直接就被剝皮了。
我忽然想起了程星河給我講的冷笑話——有個人去搓澡,犯了心臟病死了,搓澡工就哭了起來:“有些人,一旦搓過就不在……”
“你怎麼——也會這個?”
“上次抓了個駙馬,教給我的,”龍女感嘆:“當時就覺得,太舒服了,可惜……那個駙馬也不頂用。”
這話,像是一桶水澆在了溫暖起來的身體上。
是啊,她害了不少活人。
我吸了口氣:“多少個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