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大突然站起來,又用胖指頭戳我腦袋,并罵道:“線索不是沒有,只是你太笨沒注意到。”
我邊躲避他的襲擊,邊反駁道:“冤啊,任何可疑的細節,我都已經詳細調查過。但是藏鏡鬼實在太狡猾了,幾乎做到滴水不漏,到現在我們連懷疑對象也沒有。”
“這世上沒有不留痕跡的犯罪。”他坐下來喝了口茶,心平氣和地說,“任何罪犯在作案后,都會為掩飾自已的罪行而撒謊。只要有人撒謊,就一定有漏洞。在這宗案子里,你至少忽略了兩個明顯的漏洞。”
我自問已仔細調查每個可疑的細節,但仍沒發現他所說的漏洞,所以只好請他明示。
他伸出胖乎乎的食指,在我面前晃了晃:“第一,在藏鏡鬼的傳說上,你只在意當中的可怕傳聞,卻忽略了傳說的本質。”
雖然我知道,他在批評我滿腦子迷信思想。但這個“傳說本質”是指哪一方面,我卻沒能弄明白,只好繼續向他虛心求教。
他白了我一眼,解釋道:“傳說就是口述相傳的故事,作為王村最可怕的傳說,藏鏡鬼的故事每個村民都知道。尤其是去年曾有學生跑進防空洞,當時就有人提起藏鏡鬼傳說。王村這種小地方,帶有神秘色彩的事情肯定會成為村民茶余飯后的話題,所以絕大部分村民知道這個傳說。”
“大家都知道藏鏡鬼傳說又怎麼樣?”他說了這麼多,我還是不明白問題出在哪里。
“我看你是笨得沒救了。”他搖頭嘆息,“你仔細想想,在你調查這宗案子的過程中,有誰跟你說過,自已不知道這個傳說?”
給他這麼一說,我立刻想起梁彩霞。
在了解她受藏鏡鬼襲擊的經過時,吳威曾提及她并不知道藏鏡鬼傳說。可她是梁村人,不知道流傳于王村的傳說也是情理之中。
我道出心中所想,換來的卻是老大又一次白眼:“如果這是個近年無人提及的傳說,如果這姓梁的是個三步不出閨門的大姑娘,那才叫‘情理之中’!你不想想姓梁的做什麼買賣,她可是在菜市場里賣凍肉,跟三姑六婆侃大山是她工作的一部分。去年學生跑進防空洞時,就有人提起藏鏡鬼,你認為她有可能沒聽過嗎?”
“你的意思是,梁彩霞刻意隱瞞自已知道這個傳說。”我開始明白他的意思。
“你啊,該每天按時吃腦殘片。”老大又無情地打擊我,“姓梁的不是刻意隱瞞,而是丈夫說錯了,她只好將錯就錯。其實這只不過是個小漏洞,對大局沒有決定性的影響,如果她及時糾正丈夫的錯誤,誰也不會在意這段小插曲。可是,她因為一時心虛,不但沒有糾正丈夫的錯誤,反而繼續丈夫的謊言,這難免令人懷疑她的遇襲經歷是否屬實。”
老大在這個微不足道的細節上大做文章令我感到不解,因為他的推測只建立在一個不確定的因素上。我們不能單憑這個不確定的因素便斷定梁彩霞在撒謊。
我道出中心所想,老大不屑地答道:“別把我跟你歸到一類去,我辦案可不是靠瞎猜。”說罷,他緩緩伸出第二根胖指頭,“第二個漏洞出現在她描述的藏鏡鬼身上。”
我仔細地回憶梁彩霞描述的每一個細節,并沒察覺到異常之處。
她所描述的藏鏡鬼跟我們遇見的吻合,也許一些主觀上的感覺略有差異,但關鍵特征卻完全一致。
在聽取我的回答后,老大拋出一個奇怪的問題:“你知道什麼叫旗袍嗎?”我回以不解的眼神,他向我揚了揚手說,“先把你知道的說出來。”
我沒好氣地答道:“老大,我又不是剛從鄉下過來,你總不會以為我連旗袍也沒見過吧?隨便進一家像樣的茶樓,就能找到幾個穿著旗袍的知客,我有可能沒見過旗袍嗎?”
(“知客”乃粵式茶樓中,專門在入口處迎賓及指導賓客就座的服務員,通常會以旗袍為制服。)
老大點點頭:“那你給我說說旗袍是什麼樣子。”
我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,只好如實說出印象中旗袍的模樣:“說簡單一點,旗袍就是一件緊身的連衣裙。因為裙擺較窄,所以兩側開衩,以方便行動。”
“這兩側的衩口,通常會開在什麼地方?”
又是一個奇怪的問題,我越來越搞不懂他的想法,只好繼續如實回答:“那得看場所,茶樓知客的制服,一般只會開在膝蓋較上的位置。而夜總會那些媽媽桑所穿旗袍,會把大腿也露出來。”
“那藏鏡鬼的旗袍呢?”老大這個問題讓我一時語塞。
雖然已跟藏鏡鬼交手數次,但我還真沒見過她的下半身。她每次都是在窗戶或鏡子里現身,我只能看見她的臉或者上半身,從沒見過她的腰部以下的位置,當然也不知道她的旗袍的衩口開在哪里。我曾經甚至懷疑她是否有腳,因為根據坊間傳說,鬼魅是沒有腳的。
我把這個細節告訴老大后,他便像只狐貍似的,露出狡黠的笑容:“你從來沒見過她的腳,但姓梁的卻說自已被她踹得人仰馬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