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寧由衷的贊賞。
她看起來一點都不怕尸體,能在殯儀館上班,一定也是個膽大的姑娘。
只是她活潑的性格,和這里的氣氛不太相符。
“還行。”面對女孩的夸獎,鐘楠埋著頭,嘴角卻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。
“這哪里是還行啊,簡直就是完美!”小寧表情認真,“鐘楠,你真的應該跟館長說,儀容整理師的工資比你現在多一倍呢!”
“不了,小寧,拜托你不要告訴任何人。”鐘楠使勁搖頭。
“啊?為什麼?”
“我不能搶老周的活。”
“什麼嘛!不管什麼職位,就應該能者居之。你不好意思,我去幫你說!你要表現出自己的本事,他們才不會老欺負你。”小寧憤憤不平。
“小寧,老周和館長的關系很好,不要因為我惹上麻煩,不值得。”
鐘楠把遺體放回去。
“你啊你,就是因為這種軟弱的性格,才老被欺負的!”小寧恨鐵不成鋼。
離開停尸房,鐘楠感激的對她笑了笑。
“小寧,謝謝你。離上班還有兩個多小時,你還能休息。”
“謝什麼,我也賺到了。二手化妝品能賣這麼多錢,以后還有這麼好的機會,記得叫我啊!”
小寧沖他和陳默眨了眨眼睛,歡快的離開了。
他望著女孩蹦跳的背影,有一瞬間的失神,很快又低下頭。
“這個,還給你。”
他把針線把遞向陳默。
“做事要有始有終,遺體告別會以后再說。”陳默嘿嘿一笑,將耍賴進行到底。
點。
莊嚴肅穆的靈堂。
安宇鑫的遺體被潔白的菊花簇擁,神色安詳,體面的和家屬完成最后的告別。
哀樂聲和哭聲混成一團。
鐘楠在角落里,默默的看著,帽檐遮住臉龐,不知道在想些什麼。
“謝謝!謝謝你們!”
安宇鑫的妻子緊緊的握著主持人的手。
“謝謝你們讓我丈夫走的那麼安詳,我才能告訴女兒,爸爸睡著了”
“不客氣,這是我們應該做的。”
主持人其實也是滿心驚詫,因為整個殯儀館的人都了解老周的手藝,怎麼可能做到那麼好。
難道,他請幫手了?
實際上,老周自己也是一臉懵逼。
昨天整理完把遺體放進停尸房的時候,還不是這個樣子啊。
一夜之間就變了。
難不成有鬼?
老周心事重重,但礙于面子,還是對外宣稱是自己做的。
“看不出來啊老周,以前沒見你這麼厲害啊!”
“以前那是沒必要!這次的死者那麼慘,被撞成那樣,我不得拿出真本事來”
誰知道,下班前,館長特地為他開了個表彰會。
“老周,以后你都像這次這麼用心,就能大大提高我們顧客滿意度。”
“做我們這行的,就是要多為逝者和家屬考慮。”
“面對生離死別已經很不容易了,能讓逝者體面安詳的離開,能讓家屬心里好受一些,就是我們最大的責任”
“從下個月開始,老周加工資。老周,今后也要好好干啊!”
滔滔不絕的講話過后,館長很器重的拍了拍老周的肩膀。
“大家都要向老周學習!”
其他人都露出羨慕嫉妒的神情。
鐘楠在最不起眼的角落,默不作聲。
小寧用胳膊,推了一下他的肩膀,他不但不說話,還順著墻根遠離小寧。
“館長,你放心,我肯定會多多努力的!”
老周眉開眼笑。
小寧氣不打一處來,奮力站起來。
“館長,安宇鑫的儀容不是老周整理的。”
話一出口,驚呆了殯儀館所有人,震驚的目光一雙雙的朝她匯聚過來。
“小寧,你胡說啥?咱們這就我一個儀容整理師,不是我是誰!”老周慌忙大聲呵斥。
“就不是你!你以前的手藝什麼樣,大家都清楚。怎麼可能突然之間,就飛躍到出神入化的地步?”小寧聲音很大。
“那,那是我以前沒拿出真本事!”小周有些慌,“你個女娃娃,年紀輕輕的,咋亂說話誣賴人啊!你是不是看館長加工資,你心里不舒坦了!”
館長也道:“小寧,這種話不能亂說。只要干得好,我都會給大家加工資的。”
“我沒有亂說,我親眼看見的,不是老周!”小寧使勁分辨。
“那是誰?”
“鐘楠!”
小寧氣呼呼的伸出手指。
所有人的目光唰唰唰的全移了過去。
鐘楠埋著頭,身體僵硬。
“鐘楠?”館長表情疑惑,“鐘楠只是背尸工,什麼時候會儀容整理了?”
老周的眼睛瞇了瞇,上上下下的看了鐘楠一番:“對啊,鐘楠,你不會是因為因為手腳不仔細我訓斥多你幾次,就懷恨在心。跟小寧兩個聯合起來,陷害我吧?”
其他人的眼神,頓時變味了。
老館長面色嚴肅:“鐘楠,到底怎麼回事?”
“鐘楠,你快說實話!”小寧緊緊的看著鐘楠。
被眾人的目光逼視,鐘楠仿佛被一種強烈的窒息感包裹,連呼吸都變得困難。
“我沒有,不是我。”
他拼命的擠出幾個字,逃也似的跑出了出去。
不停的跑。
直到雙腿沒有力氣了,才停下來。
他扶著路燈,重重的喘氣。
汗水從年輕的臉龐滑落,一顆顆砸向地面。
“對不起了,小寧”
他不想陷小寧于不義的境況,可他實在太恐懼那些猜忌揶揄的目光了。
“我果然還是個掃把星,又給人帶來麻煩了”
鐘楠抱著頭,身體縮成一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