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即,李長安感覺到某種流質通過軟管流入胃中。
直到胃部再也塞不下,這怪物才抽出軟管從李長安身邊退開。
此時,李長安才看清楚這怪物的樣子。他穿著一身破爛的衣服,身體還是個人的樣子,卻在背部伸出八只手臂,這些手臂長短粗細都不一,有些手臂有三節,有些卻只有一節。
這并不是蜘蛛妖怪,只是個妖化人,活人被妖氣侵蝕扭曲的產物。
“剛才是什麼?”
李長安沙啞著嗓子問道。
“飼料。”
蛛化人語氣木然,好像一節枯木一顆石頭。
飼料?
李長安不再理會這蛛化人,他轉動脖子四處打量。
最顯眼的是個巨大的山洞,洞口便是些高大的枯木,這些枯木的卻比洞口高不了多少。
李長安自己便被裹成“人頭繭”掛在樹上,除了他之外,薛大家、飛飛、書生甚至于那個李長安詢問過的老資格……山中殘存的活人,一個不少全掛在這里。
只是大部分人雖然被裹成了“人頭繭”,但神色安詳快活,顯然沉浸在幻夢之中,唯獨飛飛和書生神色慘淡,面容痛苦。
“他們沒死。”蛛化人看出了李長安的擔憂,“只是遭些罪。”
他將軟管插入一個人頭繭口中,慢慢加了一句。
“卻不如當時便死了。”
“說得也是……”
李長安慘然一笑。
忽的,樹梢劇烈顫動。
蛛化人趕緊扯出軟管,滑下樹去,匍匐在地。
那蜘蛛妖便自洞穴中走出。
它行走之間,大地顫動,妖霧翻涌。
它停在李長安面前,一對螯肢就在李長安眼前擺動,腥臭的氣味兒撲面而來。
李長安卻微微昂首,找到了自己的配劍,它已整把劍沒入蜘蛛妖眼中,只留下劍柄的一點劍首。
李長安咧嘴一笑。
“疼不疼?”
第40章 絕境如何逢生
“疼不疼?”
話音方落,妖霧驟然沸騰,七只磨盤大的妖眼紅光大熾。破眼上的劍首淌出碧綠妖血。
李長安冷眼與其對視,任由螯肢在腦袋四周擺動。
“呲。”
螯肢掠過空氣,在李長安臉頰上留下一道血痕。接下來,這蜘蛛“娘娘”卻沒對李長安這個不知死活的俘虜再做什麼。它在左右寰轉幾次,忽的擺動節肢取下一個人頭繭,夾住這繭抵到李長安身前。
這繭子里裹著一個中年婦人,李長安可以清晰看見劣質水粉下粗糙的皮膚,眼角遮掩不住的魚尾紋。她尚在幻夢中沉眠,眼睛與嘴角都勾起淺淺的弧度。
“呵,這又是什麼意……”
李長安冷笑還掛在嘴邊,瞳孔便劇烈收縮。
蜘蛛妖舒展開一只螯肢,螯肢在空中微微抖動,竟然從尖端擠出一根黑色半透明的針管。
螯肢輕輕一扣,那針管便自婦人天靈蓋貫入。
婦人終究從虛幻的美夢中清醒過來,她頭顱不停抖動,微微昂首,睜圓了雙眼,嘴巴因痛楚而張開。
可是她什麼也看不見,什麼也喊不出。
因為她的嘴里、眼眶里乃至鼻腔里,都蒙上一層蛛網狀的白膜。
在讓人毛骨悚然的吮吸聲中,不斷有流質從天靈蓋被針管吸走。婦人的顫抖停息下來,她的皮囊隨之干癟,像是被吸空的飲料袋。蜘蛛妖卻仍然沒有罷休,螯肢繼續往下探去,把干癟的頭部都擠進了蛛繭,把最后一點殘余吸光,就好像現代人吸取盒底的牛奶。
隨后,婦人的頭顱又慢慢從繭中“長”了出來,開始是干癟著歪在脖頸上,最后慢慢鼓脹,又變回了那個因痛楚而扭曲的人頭。
這皮囊像如同一個氣球,被蜘蛛要吹起,爾后吐出一團蛛絲封住頭頂的傷口,最后,這蜘蛛妖竟然將這空殼掛在了李長安身邊。
接著,蜘蛛妖又抓來一個繭子,里面裹著的是個男子。它再次伸出針管,這次卻未進食,只是輕輕刺入男子的脖頸,輸入了自己的毒液,便也將其掛在李長安身邊。
這個男人的美夢似乎很是暢快,一張大嘴微微咧開,唇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蔓延出白色的細絲。
不用多久,這些細絲便會結成膜封住男子所有的孔竅。也不用擔心他不能呼吸進食,因為到那時,他早已被化作一袋濃液。
李長安不忍再看,扭過頭,卻是婦人那張猙獰的臉。
還真是妖孽,趣味兒惡劣得很。
李長安閉上眼睛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飛飛是在一連串噩夢中驚醒的。
她夢見被奪走了彈弓、寶劍,塞了一懷的書籍刺繡,然后便被綁進了一架紅轎子。可一轉眼,那紅轎子便化作一只猙獰的蜘蛛。
初初醒來,全身痛楚酸軟,喉頭發疼,腦中轟鳴。
她睜開眼,慘白的陽光自虬結勾連的枯枝間透下來,覆在她滿是烏青擦傷的臉上。
她記憶里最后一個片段,是被那蜘蛛妖泄憤折磨。
“這是……陰間?”
“我死了麼?”
這結果倒也不比夢中情形來得糟糕。
很快,她便發現自己動彈不得,微微頷首垂目下去,脖頸之下全被白繭裹住。
“飛飛醒了!”
這聲音的主人頗為激動欣喜。這是誰?有些熟悉。飛飛的腦子一時間轉不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