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當即吃了一驚,想開口質問,又怕暴露自個人。心里糾結個沒完,又瞧得旁邊的鄭通也鉆了出去。
“那點兒小玩意兒,早被人察覺了。”
屠子抄起桿樸刀,“呸呸”兩下,往手心里吐了唾沫,上前和游俠兒并肩而立。
“何必再藏頭漏尾,盡管痛痛快快斗上一遭!”
他大聲嚷嚷著,可剩下幾人藏身的角落仍舊沒有動靜。
直到鬼面女掏出幾枚銅子,一一擲出,將小旗磕飛,將羅網打落。幾人才終于拋卻僥幸,走了出來。
…………
游俠兒仔細打量對手。
鬼面遮臉,瞧不清真實面容,只露出一截纖長的、容易折斷的脖頸;身量高挑卻失之纖細,想來缺乏久戰的氣力;裙擺太長不利于行動;用劍長短適宜,卻太薄太細,彷如一觸即斷。
但就是這樣一個人,這樣一把劍,卻讓他這個慣于廝殺的漢子,感到一股沉重的壓力。
“配得上一百兩!”
他心中如此說道。
而后默默抽出腰間右側第二柄橫刀,霜刃如雪,寒光照人,這是個無聲的邀戰。
對方雖無言語,卻用行動欣然應邀,提劍跨入屋中。
游俠兒點了點頭,長吸一口氣,按住雀躍的心臟,橫刀于前,凝聲道:
“此刀長二尺七寸,重一斤八兩。百煉成鋼,淬火為鋒。天寶四年秋……”
可是,話到半截。
耳邊聽得一聲爆喝:“忒多廢話!”
鄭屠子已然旋風似地沖了上去,舉刀大笑:
“先吃某一刀。”
張家兄弟也好似聞到了血腥得到鬣狗,笑嘻嘻跟了上去。
一時間。
倒是最先出來的游俠兒,憋著半句臺詞兒,落在了后面。
……
鄭屠子把刀鋒作了犄角,像頭蠻牛犁了過來。
鬼面女身子一旋,在朦朦霧氣里,忽而消失,又忽而出現,卻已然出現在屠子側后。
又細又薄的劍刃在急速揮動中,彷如失卻了形體,融入了霧氣。乍一眼看去,那鬼面女好似驅著一蓬霧光涌向了屠子脖頸。
后頭,張少楠急急來援。
但他用的卻不是手上兩柄短刀,而是擲出一個輕飄飄、看來沒什麼殺傷力的物件。
可就是這麼個玩意兒,卻讓鬼面女身子一頓,猛然躍開。
那東西就落在了鄭屠子身上,正好搭在了他轉過身的腦門上。
“什麼玩意兒?”
屠子鼻子抽了抽。
一股子腥臭悶進鼻腔。
扯下來一看。
他嘛的!
是塊月事布!
屠子暴跳如雷,也顧不上那鬼面女了,把手里的玩意兒往地上狠狠一摜,跳腳罵道:
“你這該死的潑才!再亂丟這下流腌臜的玩意兒,老子先摘了你兄弟的腦袋!”
張少楠嘿嘿一笑:“怕什麼?破邪的不是?”
“破你祖宗!”
這邊亂糟糟鬧成一團,旁邊張通卻悄悄摸到一邊,不曉得往哪里一拍,聽得:
“哐當!”
一聲巨響。
一塊蒙著鐵皮的厚實木板倒扣下來,把大門封了個嚴實。
他放聲大笑:
“任你個妖婦奸猾似鬼,還不是要喝你張爺的洗腳水?這下,看你還能往哪兒跑?!”
狂笑聲里。
鬼面女一張惡鬼面具稍稍環顧。
近處,張家兄弟得意洋洋,鄭屠子躍躍欲試。
十步之外,游俠兒張易橫刀以待。
更遠些,道士馮翀手持黃符,劍客徐展長劍在懷。
反觀自己,退路已斷,赫然落入了六人圍剿之中。
…………
率先動手的鬼面女。
興許是惱怒于張通的言語,身形閃動,直奔這混混頭子而去。
張通冷笑一聲,也不閃躲,抬起哨棍,瞅準方向,針尖對麥芒,劈頭就是一棍子砸下來。
照說,一寸長一寸強,這麼一劍換一棍,怎麼著也該鬼面女先躲閃才是。
可這長棍臨頭,她卻憑空挪開一個身位,將將讓開棍子,手上的劍卻半點不停緩,直取張通。
那劍太快太薄太細,融入霧氣瞧不真切,直到一點寒芒在眼前乍起,張通才恍然驚覺。
避無可避。
他卻抖起面皮,只管把手腕一擰。
“鏘!”
原是弟弟張少楠及時趕到,雙刀交疊,擋住了這一劍。
而他手中的哨棍……這種武器,本是一長一短兩根棍子用鐵索相連。在他擰動之下,前頭的短棍甩出一個圓弧,撩向了鬼面女的會陰。
本要提劍再刺的鬼面女只得抽身而退,可張少楠卻獰笑一聲,好似附骨之疽緊隨著翻滾過去,一刀釘向腳踝,一刀戳向膝窩。
鬼面女只得再退。
可鄭屠子已然殺到,樸刀一展,攪動霧氣,旋風也似的把她圈了回去。
……
兩兄弟一個哨棍用得陰險,一個短刀使得下作,再加上鄭屠子的樸刀大開大合之余,偏偏能做到查漏補缺。
饒是這鬼面女身法迅捷輕靈、劍光飄灑鬼魅,也只能斗個旗鼓相當。
然而。
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。
大牢正門處就這麼大點地方,四個人纏斗到一塊,刀光劍影把此處塞了個滿當。
其余三人是怎麼也插不進手。
那劍客倒好說,隔得老遠,擺了個按劍在手的造型,只管坐觀成敗了。
游俠兒待在戰團外圍,倒是不甘寂寞。
可他剛揚刀欲斬,張少楠的脖子就搶先送到刀下;他又提刀要刺,鄭屠子卻把大屁股頂到了跟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