末了。
覺得興致盡了,又把它塞回圈里,拋下驢兒“興奮”的“啊呃”叫喚,打了個哈欠,自個兒回屋睡覺去了。
可剛把房門推開一條縫隙。
道士腳下一滯,臉上的疲憊頓時收起。
隨后。
他卻又不動聲色推門而入,鎖上門閂,點上油燈,施施然坐在桌邊,目光卻瞥向角落里一方案臺。
案臺上香燭裊裊,上首供奉著三清祖師,旁邊奉著玄壇元帥,前邊放著劍匣,而劍匣下的桌面上,呈散射狀分布著細密的新鮮劃痕。
這當然不是李長安閑得無聊自個兒劃的,這實則是飛劍劍胚被驚動后,散逸出的劍氣所致。
道士收回目光,從袖中取出幾個油紙包,打開來,放在桌上,卻是一些果脯點心。
“這是貧道在夜市買來的蜜餞、點心,滋味尚可,特別是這紫蘿酥,就地取材,吃來別有一番風味。”
說罷。
取出兩個茶杯,一一斟滿。
“高處風寒,閣下若不嫌棄,不妨下來飲杯熱茶。”
罷了。
聽得衣袂翻飛。
一席紅裙飄然墜下。
第21章 一個童年的恐怖故事
客舍。
桌上一燈如豆。
說來世上事真就奇妙,昨夜還追逐廝殺的倆人,今夜竟然能相安無事坐在一張桌上。
借著燈光,李長安打量著對面的鬼面女。
還是那一副扮相,紅裙、素衣,連新換的面具都是一個款式的。
只是昨夜追逐中看不真切,現在細看下來,才發現,原來面具上繪的不是惡鬼,反是位護法神,只是面目猙獰罷了。
而鬼面女無聲承受著道士的目光,稍稍抬起面具,露出一截線條緊致而流暢的下巴。
道士眼尖,窺到一點不起眼的疤痕。
他腦中立時把這些天撞見過的臉,拿出來一一比照,可沒想出個所以然。
鬼面女已然放下面具,首次開口,聲音清麗。
“涼了。”
“啥?”
“茶。”
道士不以為意地笑了笑。
當然涼了,中午泡的陳茶嘛。
“煩請將就。最好再吃些茶點。”
他把油紙包往對方身前一推,再抬眼,眸光中已然泛出冷意。
“刀劍無眼,莫到了地府,還要作個餓鬼。”
鬼面女稍稍沉默。
“我不是來與你廝殺的。”
“那可稀奇了。即不為廝殺,莫不是來自首?那閣下可來錯地方了,衙門大門可不開在這邊。”
聽著道士言語中的戲謔,鬼面人這一次沉默得格外久。
“……我是來請你出手相助。”
道士眨巴眨巴眼睛,卻是啞然失笑。
“貧道雖殺人、喝酒、吃肉,欺神、辱鬼、慢佛,可這助紂為虐之事,是萬萬不敢做,也不會做的。”
李長安按住劍柄,漸漸有些不耐煩了。他心里雖有些許疑惑,但先拿下,再逼問,不是更穩妥便利麼?
可鬼面人只是反問:
“何為‘紂’?何為‘虐’?”
“閣下惡貫滿盈是紂,殺人無算是虐。”
“殺人?”
鬼面人嗤笑一聲,將面具下的眸子投過來。
她的眸光和聲音一般,清朗得宛如月光,卻也如寒月,泛著冷意。
“我殺的……”
“從來不是人。”
…………
今兒的天氣不甚晴朗。
不知打哪兒挪來一片烏云,遮住了勾月,讓這城中愈顯昏暗了。
可這無礙人們對祭典的熱情,照樣的流連忘返,照樣的歡聲笑語。但這普城同慶的熱鬧,都與城南昌豐坊邢捕頭鄰居家的三個小姐弟無甚關聯。
他們的父親又忙于生計,在祭典上給東家干活,卻把三個小人兒拋在了家里,倒是托了親戚婆子前來照料。
可那婆子不曉得是忘了任務,還是只顧著逛燈市,眼瞧夜色深沉,卻仍遲遲未到。
三個小家伙,大的只有九歲,小的一個五歲,另一個還是個奶娃子。
相互簇擁著縮在被窩里。
呼嘶
風鉆進窗隙,像是鬼在低嚎。
嘩啦啦。
窗外的樹搖動剪影,好似妖怪在張牙舞爪。
平日里厭煩的吵鬧聲、磨牙聲、呼嚕聲、晚歸之人推門的嘎吱聲,在這個夜里都使小姐弟倍感想念。
可周遭終究是冷寂寂的,人們都在燈市上哩。
就這樣懷揣著害怕不知多久。
門外突然響起了,敲門聲。
“哪個?”
“娃娃開門,是婆婆來咯。”
“是婆婆!”
四歲的小弟一下子就從床上梭下去,小姐姐正要跟上,可老幺也被吵醒哭叫起來,她無法子,只得一邊轉頭去哄奶娃子,一邊立著耳朵,聽著外頭的動靜。
她聽得“嘎吱”的開門聲,聽得小弟和婆子的聲音漸漸靠近。
“婆婆,你臉上咋摸著毛絨絨的。”
“外頭風寒,裹的皮子。”
“你后頭拖著長長的像尾巴的是什麼?”
“那是腰帶。”
……
兩人走到門邊,外頭黑乎乎的,瞧不見模樣,只能通過聲音和輪廓辨認來人。
小姐姐要去掌燈。
那婆子卻急忙叫道:
“莫點燈。”
“為啥?”
“走了半天夜路,怕晃眼睛哩。”
小姐姐聽話地放下了火折子,這時,鬧騰的老幺終于哭累了,又含著拇指回到了夢鄉。
小丫頭松了口氣,把老幺放回被窩,轉身就要出門。
不料。
婆子一把拽住了她,手捏得緊緊的。
“你要去哪兒?”
小姐姐有些害怕。
“去拿些餅子給你。”
她記得婆子這幾天胃口大開,老是喊餓,每次到家里,都是先找東西吃。
但沒想到,婆子卻說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