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我修為不精,那魘又古怪得緊,在夢中我不一定是它的對手。所以,還需得一人同時入夢,趁我與魘纏斗之際,將夢中人一一喚醒。只要夢境消失,魘自然手到擒來。”
說著,馮翀話鋒一轉,臉上透出沉重。
“不過這法子亦有兇險之處。我不一定能完全纏住那妖魔,要是讓它騰出手來,必定會對后者下手,要是被其用夢境幻惑,恐怕也會同金家人一樣沉淪不醒。”
“我來吧。”
馮翀才說完,薄子瑜就咬著牙攬了下來。
“這事兒成了,一切好說。要是不成,總不能把兩位道長都給搭進去。”
李長安正要開口,旁邊,沉默許久的張易卻跨步而出。
“交給我。”
他的理由很簡單。
“要分花紅,就得派上用場。”
兩人勇氣可嘉,但馮翀卻對他們一起說了“不”。
這兩人的心智肯定足夠堅毅,可平常人心智越堅毅,欲求往往愈強烈,反倒容易為魘所趁,只有李長安這種心思散淡的人才是最合適的人選。
所以。
半個時辰后。
大堂上立起法壇,周遭金家三十七口人人額頭貼著黃符,正前方,李長安端坐在朱砂勾勒的八卦陣中。
馮翀再三叮囑。
“切記,此后一切所見皆是虛妄。”
李長安橫劍在膝,笑道:
“常應常靜。”
…………
一開始,如墜深淵。
再然后,身子飄飄然,仿若騰云駕霧。
回過神來,自個兒已然身處一個陌生的房間。
腳下是堅實的青石磚地板,可踩上去卻空落落的,沒個實感。
也對。
畢竟是在夢中,要是感受到真實,恐怕已經被妖夢同化了。
李長安按向腰間。
長劍猶在。
隨身一揮。
道袍已然加身。
便不再耽擱,徑直推門而出。
立時,有耀眼的陽光撲面而來。
嚯!
道士虛起眼。
大晚上的,艷陽高照,好一個朗朗晴天。
“道兄,聽得見了麼?”
耳邊突然響起馮翀的傳音。
“聽得到。”李長安曉得對方在與妖魔纏斗,不復贅言,直接詢問,“要如何喚醒夢中人。”
馮翀的回應來得很快。
“妖魔是以美夢誘使人沉湎,要喚醒他們也很簡單。”
“把美夢變成噩夢。”
欸?
李長安眉峰一挑。
有意思。
我喜歡!
第51章 夢兆四
別人的夢境是什麼樣的?
剛開始大抵是畫風粗陋。
房子像拼接在一起的幾何形,街上的行人如同飄來蕩去的紙人,處處透著經費不足的模樣。
一路走過來。
李長安只覺得是在玩兒一份兒九十年代出土的3游戲。
可漸漸的。
眼睛看到的畫面越來越精致,腳下傳來的觸感也越來越真實,不需馮翀傳言提醒,李長安便曉得這場夢境的主人就在前方了。
道士抬眼瞧來,周遭的場景很是熟悉。
兩條筆直的長街夾著條寬闊水道,兩側街鋪林立、行人如織,這不就是瀟水城的中心——酒神廟前的長街麼。
只是長街盡頭的神廟已然不見蹤影,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臺。臺面裹著純白的羊毛毯,下面是絲綢打底,柱子上又扎滿了各色絹布,偏偏又有花藤攀附其上,引來蝴蝶翠鳥盤繞。
又俗又雅,不倫不類。
八成是夢境主人所在了。
可李長安要想繼續往前走,就不那麼容易了。
概因,前路上堵滿了密密麻麻的男人,一眼瞧過去,盡是些相貌英俊的青壯男子,看裝束,不是朱門公子就是秀才舉人。
這些人神情狂熱,一齊高呼著:
“神女!神女!神女!”
不多時。
萬眾歡呼中,高臺上突然出現了一個身著羽衣、體態纖柔的女子。離得太遠,瞧不清相貌,但從登場方式、衣作、動作,女子都釋放出一個信號——老娘是美女!
天上升起祥云,云端降下絲竹之聲。
那女子便隨歌起舞,舞姿……嗯,只能說不會的東西,作了夢還是不會。但舞臺下,堵了半條街的英俊男子們顯然不這樣想,個頂個的如癡如醉。
女子的舞蹈也跳到興起,腳步一點,居然飄飄飛起。仿若壁畫中的飛天,衣帶飄舞中,凌空飛渡而來。
好的嘛。
李長安正愁擠不進去,她就自個兒送上門來了。
要說夢境的妙處,便是能任憑想象變化萬物,但畢竟是別人的夢境,身為客人的李長安還是受到一些限(和諧)制,比如他想弄出一把手槍,結果懷里卻多了一把弓箭。
弓箭就弓箭,反正夢里射箭自帶導航。
于是張弓搭箭,等她飛得近些,一箭射去。
這箭理所當然正中目標,女子發出聲驚呼,便輕飄飄地墜在了一艘畫舫上。
這下可讓夢里的男粉們發了狂,一個個爭相跳入水中,朝著畫舫蜂擁而去,愣是讓水面上密密麻麻全是人頭。
李長安干脆踩著這些腦袋飛渡上了畫舫,剛上去,就同女子打了個照面。
“道士?”
女子一愣。
“好像也不錯。”
頓時,旁邊幾個搶先爬上來的男人搖身一變,變成了道士和尚,唯一不變的,大抵就是那張英俊的臉了。
女子滿意地點點頭,這才柔柔地看向李長安。
“道長也是來送我花的麼?”
花?
李長安低頭一看,手頭的長劍赫然換成了一根碗口粗的樹枝,上頭簇滿了牡丹、月季、山茶、秋菊等四季花卉,姹紫嫣紅煞是好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