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現在。
他凝望著床上的女孩兒。
她依舊保持著蜷縮的姿勢,但也許是累極了,雙目已經輕輕闔上。
“蕭蕭,我有句話其實一直想跟你說。”
他知道女孩兒聽不見。
“我喜歡你,我一直喜歡你,我大學開學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,就喜歡上了你。”
“但我知道,我不討女孩子喜歡,你又那麼優秀,所以我一直不敢跟你表白。”
說到這里,他覺得自己臉都在發燙,偏過頭,不敢再去看女孩兒。
“你還記得我室友給你那一封情書嗎?那其實是我寫的。沒想到,你被那封情書感動,跟他交往了。我當時都不知道是該哭,還是該笑。”
“后來你跟他分手了,一直沒交新的男朋友,我也一直不敢跟你告白,只是每年情人節都守著你的朋友圈,生怕看到什麼不敢看到的。”
“我很蠢,很沒出息,是吧?但這次發生這麼多事,我不會再懦弱下去了!”
“你放心,不管怎麼樣,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!”
他信誓旦旦轉過臉來,迎上了一對亮晶晶的眼眸。
易寶華頓時驚喜:
“你清醒了!”
可隨即意識到:
“你聽到呢?”
女孩:“嗯。”
沒有呆滯,沒有癲狂,卻教易寶華霎時間心亂如麻。
她聽到了!她知道了!她會怎麼看我!
此時此地,時間格外漫長,易寶華覺得,自己像個等待判決的囚犯,恨不得結果早點兒到來,恨不得結果永不到來。
沒想到,他在煎熬中等來的是一聲輕笑。
易寶華詫異抬頭,蕭疏也揚起臉看著他。
“其實我一直知道。”
易寶華的心更亂了。
“可是我也一直裝作不知道,反而利用你對我的喜歡。”
蕭疏小小嘆了口氣,“我是不是一個壞女人?”
“不、不……”他連連擺手,卻說不出個所以然。
“但我一定是個蠢女人,明明你那麼好。”
他愈加說不出話來了。
蕭疏看他手足無措的模樣,又軟軟笑了起來,攏了攏頭發,起身下床。
她兩天沒下地,下床就是一個趔趄。
易寶華下意識伸手扶住了她。
接著,熟悉的氣息擁入懷中,他覺得自己的血液好像在沸騰。
“謝謝你。”
“我自愿……不,我應該的。”
“這兩天辛苦你了,我應該給你一份謝禮。”
“不,不用了。我們是朋友,對麼?”
“你閉上眼睛。”
易寶華的心跳頓時慢了兩拍,然后,以更加激烈的節奏躍動起來。
“你……”
他低下頭,眨眼就在女孩兒的眼眸下屈服。
什麼也沒問,聽話地閉上了眼睛。
接著。
他聽見女孩兒離開了他的懷抱,在房間內走了幾步。
“等著我,不要偷看哦。”
然后。
女孩兒離開了房間。
她在找什麼?她想做什麼?易寶華思緒亂飛,所有的猜想其實都匯成了一個浪頭朝著同一個方向涌去,可長久的自卑卻筑成堤壩,將浪潮擋了回去。
就在這反復的煎熬中,女孩兒的腳步終于去而復返,又停在了他身前。
如此之近。
他甚至感到對方的呼吸輕柔地鋪在自己臉上。
她在找什麼?她想做什麼?難道是……他終于忍耐不住,悄悄睜開了一絲眼縫。
他看到了。
蕭疏就站在他面前,臉上是他最愛的笑容,右手高舉著,攥著一把菜刀。
她也發現了他的不老實,遞過來一個嗔怪的眼神。
然后猛然將菜刀斫下。
砍向他的脖子。
第9章 生死
蕭疏那一刀沒能殺死易寶華。
她太虛弱了,兩天來只沾了點米水,再加上易寶華驚詫間身體本能的躲閃,菜刀便只砍中了肩膀,被鎖骨一磕,脫手而出。
易寶華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,但他明白眼下只有兩個選擇。
要麼制伏蕭疏,要麼被蕭疏弄死。
然而。
即便是此時此刻,他還是怕傷著對方,盡量控制著動作,只想把女孩兒抱住、鎖住。
蕭疏卻瘋狂得多。
她亂抓亂撓,拼命地尖叫,拼命地掙扎。
一個病員,一個傷號,短時間里,誰也沒能奈何得了誰,倒教屋里的家具遭了殃,被撞了個七零八碎。
直到扭打中,蕭疏踹到了易寶華的要害。
他痛苦地彎下腰跪倒在地,蕭疏趁機逃出了房間。
而當易寶華忍著痛,起身追出門時,蕭疏已經沿著維修屋頂時留下的梯子爬上了上去,然后把梯子丟下了樓。
廊下看不到屋頂的動靜。
易寶華擔心女孩兒的精神狀態,顧不上處理傷口就匆匆下樓,扎入積雨的院子。
一抬頭。
就找到了她:
女孩兒赤著腳站在正堂的屋脊上。
背后是重重疊疊的險峰秀嶺與天光涂抹出的層層云翳。
雨水勾勒出年輕美好的曲線。
她攏起濕透的長發。
對著自己笑。
…………
邵教授們匆匆趕回來時,庭院中是這樣一幕:
蕭疏踮著腳尖在屋頂上漫游,時不時的還俯身翻起一枚瓦片,姿態輕盈得好似雀躍枝頭的鳥兒,濕透的衣裳是她沾水的羽毛。
易寶華則捂著肩膀守在庭院里,淋著大雨苦苦相勸,就像一條狼狽萬分又忠心耿耿的大狗。
“真的出事啦!”
“蕭疏你在屋頂干什麼?”
“寶華,這是怎麼回事兒?”
七嘴八舌的疑問是匆匆趕回的幾人摸不著頭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