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深院無窮碧》第10章

我一時語塞。

對上那清澈而熱烈的碧眼,我頗有些垂頭喪氣:「總之,我愿為你妻,卻不愿為一個在深宅中等待的婦人。」

「結發為夫妻,黃泉共為友。唯愿你記得,一切事都要與我商量,若有為難處,定要告訴我知曉,哪怕去戰場拼殺.........」

慕容垂聽到這里便笑了,皓齒隱約,眸駐星光:「瞧這小身板,志向挺大。」

又伸手一拂我鬢發:「我答應了,必不會叫你做寡婦,只管放心。」

我有些沮喪。

瞧他輕松的神色,似并沒有把我的話放心上。

(二十七)

日子倏忽而過。

忽然有一天,門口行來一隊甲士。

這隊列形容整飭,車馬喑啞,甚至沒有驚動四鄰,青天白日的,忽然便出現在了巷道里。

甲士們迅速涌入小院,很快便將前后三進院子搬空了。

慕容垂朝我示意:「該出發了。」

我對滁州并無留戀,阿二卻不愿離開,我干脆將菽餅店子交予他經營,帶著昏睡中的阿耶上了馬車。

當然了,也帶上了我那四抬紅皮箱子的嫁妝。

車馬鐸鐸,很快出了城門,馬車外便是御著駿馬的慕容垂,我微掀了簾子,忍不住透過縫隙偷偷地打量他。

不知何時,他面上已覆了張可怕的獸臉面具,只露出一截線條優美的下巴,氣度沉淵,使人心折。

他所挈的這支隊伍速度快,耐力強,甚至日夜不休,直至第三日到達一處驛站,甲士們方下馬修整。

我將阿耶安頓好,便見慕容垂站在門外,獸臉面具閃著冷光。

「你既愿意嫁我,還要將我關在門外?」

我想到他一把撕碎我褻褲的兇殘,忽感身下陣陣風涼,忍不住后退,這一退,直接把自己退進了房里。

見我神色惶恐,他唇角輕勾:「放心,今夜我只睡你榻下。」

入夜以后,對方沒有食言,果然在踏板上和衣而眠。

「你怕我?」

「..........沒。」

我忐忑良久,方細細道:「我只是更喜歡溫柔的郎君。」

不一會,床沿外摸索來一只寬大的大手,輕輕勾住我手指。

「莫怕,郎君的溫柔只給你一人。」

我聞言,鼻尖一酸。

「無需郎君多麼愛憐,只需將愁予當做一個人來對待,如此便可以了。」

「好。」

聞言,我大著膽子抓緊了那溫熱的手指,小聲道:「那個,我家里窮,只能陪嫁三床棉被。」

「有此足矣。」

深夜里,我們絮絮地說了許多,在那嘶啞卻輕柔的聲音里,我漸漸睡著了。

(二十八)

第二日醒來,床畔空空的。

我手中卻被塞了一物,觸手溫涼。

我拿著玉玨出了房間,前后找不到人,再問隨行的甲士,對方滿嘴稱我夫人,口吻十分客氣。

「郎主已往洛京。」

聞言,我心中空蕩蕩的,說不出地失落。

車馬喑啞,疾行鐸鐸。

甲士們再次開拔,一路經過數個荒村,時見路有餓殍,枯骨零落,深夜睡在車里,亦能聽到不遠處刀兵呼嘯。

我忍不住掀開簾子,只見幾名騎士遠遠地奔襲而去,數名甲士將馬車團團包裹得密不透風,車列照常向前行駛。

見我盯得目不轉睛,車旁伴駕的一名甲士解釋道:「驚嚇到夫人了,不過幾個流寇,射殺了就地掩埋罷了。」

我連忙點頭,放下車簾,再不敢掀開。

又行半日,車隊再次停下修整,埋鍋造飯,我下車透氣,卻見一名甲士端著一盆不知什麼東西,正要傾倒路邊,我瞧著新奇,忍不住上前觀摩:「此乃何物?」

「天氣漸熱,煮熟的豆粟放不住,已生黏了。」

我心下可惜,忍不住道:「若用堿水清洗,尚可食用。」

那甲士聽了,大感驚異:「夫人怎知?」

我聞言,面上有些發燒:「我家中就是做菽餅的。」

「另外,你們若長途跋涉,可將豆粟用堿水浸泡,煮熟了晾成干糧,可保數月不腐。」

那甲士聽了,連連拱手,謝我告知。

短暫的休憩后,車輛再次開拔。

我剛上車,便聽身后鳴哨連連,一名鬼面甲士御馬殿后,冷叱數聲:「來者何人!」

接著,我聽到了一道永難忘懷的怒喝。

「光祿大夫瞿晃!」

(三十)

天地蒼涼,蒼穹深遠。

云中不知何時開始落雨,一道人影自遠處疾馳而至,身形在雨幕中漸漸清晰。

見數名甲士長槍狙空,嚴陣以待,我連忙下車阻攔:「列位勇士,此人的確是我舊識,還請手下留情!」

聽了我喊話,甲士們鳴金收戈,任那御者匆匆行至面前。

即便在最困窘的時候,他也是體面的,高傲的,從未像今日這般,衣冠盡濕,形容狼狽:「江愁予,你要去哪里?」

「我.........」

我戴著面巾,張了張嘴,卻不知如何回答。

長隨打了油傘過來,卻被瞿晃一手制止,就這麼昂首站在大雨里,嘴里說著話,雨水沿著嘴角一路往下淌:「你可知我回到滁州,第一件事便是去瞿宅探你!」

「為何要探我?你已有了新妻了。」

對方抹一把臉上的雨水,聲線在雨聲中破碎:「不,在我心中,你仍是我元妻!你再等幾日,我必重新迎你!」

「........」

我聞言,頓覺荒唐:「休便是休,怎能出爾反爾?」

雨勢愈發瓢潑,那線條優美的嘴唇在雨幕中不停地張翕:「我休你,也是為了護你!」

「她監視我的一切,從廟堂到內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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