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人的東西拿給我做什麼?”
高棟面部的肌肉輕微抖動,冷聲道:“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呢?!”
駱慧慧似乎很是不屑:“那我應該怎麼說?兇手死了,我難道不應該高興?”
高棟壓低聲音道:“你難道對他所有的付出,都這麼不屑一顧?”
“付出?付出什麼了?”駱慧慧皺著眉,露出不滿,“領導,我實在不懂你話里的意思。”
高棟嘆了口氣,道:“好吧,我也理解你的顧慮,這樣吧,你把這東西留著,做個紀念,我也任務完成,走了。”
駱慧慧推托道:“領導,我實在不理解你留下這個給我做什麼,我能做什麼紀念?”
高棟心里大怒,但考慮到自己不便與她爭執,而且事情早已風平浪靜,自然不想再多生瓜葛,還是強忍怒火,湊近低聲道:“事情過去了,有些話真沒必要說出來。但你想想你孩子吧,留著,以后看看也好吧。”
駱慧慧瞪著眼睛,生氣道:“領導,我真不知道你說這種話到底是什麼意思,又關我孩子什麼事?”
高棟再也受不了她的虛偽,脫口而出道:“你女兒身上畢竟流有他的血脈!”
“你在說什麼?!”駱慧慧臉上怒火閃爍,隨即轉為一聲冷笑,“我想你肯定哪里誤會了。李衛平追過我沒錯,可我從來沒拿正眼瞧過他。他是不是在監獄里說了言語上占我便宜的話?哼,如果這就讓你相信了,實在太不幸了!我是A型血,我女兒是B型血,難不成這麼巧,李衛平也是B或AB型血嗎?”
她似乎算定了李衛平不是B型血也不是AB型血,抱著勝利者的神情看著高棟。隨后她優雅地站起身,走到前臺,掏出一張百元鈔票,說了句:“不用找了。”
然后不急不慢地邁著步子離開了。
高棟整個人愣在了那里,她是A型血,女兒是B型血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他記得很清楚,李衛平割腕自殺那回,明明……李衛平明明是O型血啊,那麼……那麼……那麼這孩子根本不是李衛平的,他徹底被這個女人利用了。
接著,他更是醒悟過來,他想起了當時案發后,法醫拿來的DNA鑒定記錄上第一頁就寫著“王紅民,血型O,DNA吻合度99%”!
這孩子!也不是王紅民的!
這……這是駱慧慧跟其他人生的,她真的照王紅民的建議,去找了其他男人!最后……最后卻徹徹底底利用了李衛平。
李衛平做的一切事,全部是為了駱慧慧。
整個犯罪過程中,李衛平用了那段視頻,卻千方百計保護她,不露出駱慧慧是拍攝者的證據。在用麻醉藥的過程中,他刻意暴露迷藥,卻留下了迷藥無法控制一車人的漏洞,他這麼做,也是為了掩蓋麻醉藥的來源,根本目的還是保護駱慧慧。他在被抓前,做了最壞打算時,也教了駱慧慧如何串供,更教她直接以“畜生”稱呼自己。在他被抓后,用了早就做過最壞打算的一份假口供,替駱慧慧背負所有罪責。后來,他更是為了保護駱慧慧,而選擇割腕自殺,早點閉上嘴,讓專案組再也問不出更多情況。即便到了最后,高棟提了他的父母、同事,所有這些與他朝夕相處的人,都無法打動李衛平,只有說到已經知道駱慧慧是視頻拍攝者,要審她時,他才總算交代。而且在交代過程中,始終還是護著駱慧慧。
他到死都沒有讓駱慧慧浮出水面,而是給了她一個自由身以及豐厚的財產。
他為她付出了一切。
可是到頭來呢,那個孩子竟然不是他的!他徹徹底底被利用,他這麼聰明的一個人,設計這麼龐大復雜案件的一個人,卻絲毫沒看穿駱慧慧對他的利用!
甚至駱慧慧在他死后,都不愿說半句他的好話,依舊以“畜生”相稱來撇清自己的干系,甚至……甚至那些李衛平視之最珍貴、最有意義的情書,她看都不想看,更不用提收藏了。
即便高棟明顯地暗示,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嚴辭拒絕。
到李衛平死去,她都不肯提及和他的任何瓜葛!
有些人,你在他眼里,你是他的全世界。可是,他在你眼里,卻是可以輕松翻過的一頁。
李衛平為這個女人奉上了自由和財富,她呢……
高棟突然渾身打了個冷戰,失魂落魄地拿起桌上的盒子,站起時差點摔了一跤,在服務員異樣的眼光中,獨自步履蹣跚地走出咖啡廳。
來到路邊,他再也控制不住,大口吐了起來,休息了很久,他才艱難地走到馬路對面,回到自己的車內。
他閉上了眼,心情久久難以平靜。
他想到了許多,想到自己第一次當警察上班的那天,想到自己每一次奔走在命案現場的場景,想到他當上領導對人訓話,想到開會時面對上級的唯唯諾諾,想到這些年官場上的勾心斗角,想到破案中的各種無奈,想到當上副廳長后即將背負的更大責任。
他感覺一切都好假,就像整個世界都是假的。
唯獨……他想到了自己的太太,想到了自己的女兒,她們對自己,是真的。
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,狠狠轉動鑰匙,一腳油門,汽車快速向前駛去,他要離開白象縣。
他很累,他只想回家。
(終)